华夏国学智慧第139章 米仓鼠道
父亲经营着城南老米店铺面不大却总弥漫着谷物温厚的醇香。
他平生最恨鼠患仓房四壁钉满厚铁皮墙角撒遍乌黑的毒饵捕鼠夹如森严的守卫在暗处闪着冷硬的光。
他常说:“一粒米里藏乾坤一粒鼠屎毁仓廪——对这些钻洞窃粮的东西赶尽杀绝便是本分!” 那日父亲在仓房角落发现几粒散落的陈米循迹而去竟在堆叠的麻袋后找到个隐秘的鼠洞。
他勃然大怒唤来伙计老周:“查!查清是哪个贼手敢在仓里掏窟窿!”老周面色霎时如仓底陈米般灰白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这仓里只有他终日默默搬运麻袋熟悉每一处犄角旮旯。
证据很快确凿。
老周偷凿鼠洞窃米接济城外病重的寡姐。
父亲怒不可遏当众将老周逐出米行更命人用粗麻袋死死堵塞那鼠洞又灌入滚烫的桐油灰浆务求封堵得如铜浇铁铸。
老周佝偻着背抱着单薄包袱消失在巷口那背影如同被最后一粒米压垮的枯草。
父亲望着仓壁那团丑陋的油泥补丁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冷硬。
那夜月黑风高我睡梦中忽闻仓房方向传来骇人的爆裂声!奔至院中只见火光冲天浓烟裹挟着焦糊的米香直呛喉咙。
烈焰如狂蛇正从仓房墙角——那堵死鼠洞的位置——狰狞地钻出、噬舔着干燥的梁木!火舌贪婪吞噬着父亲半生心血。
众人泼水如注却杯水车薪。
父亲僵立火前脸上映着跳跃的狰狞红光仿佛被钉在灼热的耻辱柱上。
火光里我分明瞥见巷口暗影中老周那张被火焰扭曲的脸绝望如濒死的困兽眼神却灼烫得惊人。
大火终被扑灭仓房已成焦黑残骸。
父亲在余烬中佝偻着腰疯魔般扒开滚烫的灰堆指尖被灼得焦黑也不觉只为翻找几粒未被焚尽的米。
他捧起一把焦黑的米粒掌心颤抖如风中枯叶。
米粒从指缝簌簌漏下砸在灰烬里如同细小的、无声的星辰坠入永恒的暗夜。
祖父不知何时立于残垣边。
老人颤巍巍递过一张泛黄的旧纸上面是他枯瘦却遒劲的字迹:“鼠穴不可尽塞恶行须留隙缝——赶尽杀绝处反是祸根萌生地。
”字迹在焦糊的空气中仿佛从岁月深处浮起的谶语。
父亲盯着纸片又茫然望向墙角那团被火舌舔舐得更加狰狞的油泥补丁终于颓然跌坐声音嘶哑如裂帛:“我堵死了所有的洞啊……堵死了……” 灰烬落在他霜白的鬓角如同命运无声的嘲讽。
米店艰难重开仓房墙壁依旧留着那骇人的灼痕。
父亲却不再四处封堵鼠穴只在墙角僻静处撒下浅浅一层碎米。
每日清晨米粒总被舔舐干净地上仅余几道细小的爪痕如同大地隐秘的呼吸。
父亲默默看着眼神里再无昔日的凛冽杀伐唯余一种深水般的平静。
一日清晨父亲在撒米时赫然发现米堆旁静静躺着几枚古拙的铜钱——那是老周家传之物他往日总贴身藏着。
父亲弯腰拾起铜钱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仿佛触到了某种遥远而微温的救赎。
他抬头望向墙角幽暗处那里空空如也唯余几粒新米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从此我方悟透世间奸邪如鼠锄之杜之固然天经地义。
但若将退路尽数堵死令其无所容身则绝望必如那被滚油灰浆封入死地的鼠类终将噬咬一切光亮与安宁燃起焚毁一切的无明业火。
真正的清明并非不留余地地荡涤浊恶而是懂得在是非堤坝上留一道容人回头的缝隙——如同墙角那浅浅一捧米它喂不饱贪婪却足以维系一丝未泯的良善让困顿的灵魂在绝壁边缘尚能瞥见一丝微光而不至于纵身跃入深渊。
这缝隙本身便是对这人世最深的悲悯与最清醒的守护。
父亲后来在灼痕斑驳的仓壁前轻轻对我说:“孩子你看这世道人心里都藏着鼠穴。
要紧的不是把它们全堵死而是……” 他顿住弯腰撒下最后一把米粒米粒在晨光里跳跃如碎金“留条缝吧给走投无路的人也给我们自己。
” 那米粒滚落的声音细小而清晰仿佛某种古老而温柔的契约在焦痕与新米之间悄然缔结。
喜欢华夏国学智慧请大家收藏:()华夏国学智慧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本文地址华夏国学智慧第139章 米仓鼠道来源 http://www.ppxw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