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春枝第463章 绣满辉煌的旧袍满是虱子
元和帝听出了蒋行州的未尽之言。
毕竟当年正是他亲自以雷霆手段彻查此事将所有编排话本、散播流言之人及其幕后主使一一诛除连根拔起。
这才消停了二十余载。
蒋行州不敢宣之于口甚至暗示的亦很隐晦。
可倘若他连此中深意都无从洞悉才是真的枉为人君。
他的好儿子! 他的好国舅! 他的好承恩公府! 分明握着一把顺风顺水的好牌却打得一败涂地。
可以结党可以拉拢可以丰盈己身! 可他们偏没有丝毫上得了台面的本事更没有半点令人心甘情愿追随的人格魅力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非但愚不可及还甚是狠毒阴损! 以往他见了清玉大长公主得叫一声“表姑”从辈分上讲他的儿女们就理应喊她“表姑祖母”了。
结果呢? 不念清玉大长公主的功绩不顾骨子里那点血脉亲情的牵绊也就罢了!竟还想用给女子私德泼脏水的下作法子毁掉她身后的名声! 女子存于世间需踏过千难万险冲破重重桎梏方能立于人前。
可摧毁一个女子却只需三言两语。
只需几句“水性杨花”的污蔑几番“人尽可夫”的谣言众人的唾沫星子便能将她们体面的外衣撕个粉碎直至将她彻底碾作尘泥。
仿佛唯有将她们彻底打入泥淖令其求生无门方能遂了那些人的心意。
他深知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元和帝沉吟片刻眼底晦暗不明:“众卿之言朕听到了。
” “确实句句在理。
” 正如蒋行州所言成老太爷的功绩太重、太沉、太繁多决不允许他的死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
若就此轻轻放过撼动的是天下忠良的赤胆忠心亦是大乾律法的无上威严与皇室的赫赫天颜。
皇权之威当为一座令人仰望的巍峨山岳令天下归心。
而非像一件绣满辉煌的旧袍表面光鲜却让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疑惧那袍子底下是否早已蛀满了虫虱! 长此以往国基不稳天下难安! 秦王立于百官之首脸上早已褪尽血色双唇惨白形同槁木。
官服包裹的身躯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活似一个已经被推上刑场的死囚在恐惧中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只等监刑官一声令下令牌落地刀锋便会落下身首异处。
局势如脱缰野马彻底失控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让他茫然无措又惊骇不已。
逼死成老太爷的罪魁祸首如同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事!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休想抵赖。
可他千真万确还什么都没做! 更确切地说是那临门一脚的迟疑让他至今未能付诸行动。
要真为这个受了罚那才真是冤死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秦王如同濒死者抓住浮木般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承恩公。
只盼着这位在他面前曾陈词慷慨、大有指点江山之势的舅父此刻能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让他看到一线峰回路转的生机。
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秦王心头猛地一沉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得粉碎。
此时的承恩公早已不见平日气焰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已是面如死灰冷汗浸湿了衣领。
若非置身于大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承恩公全凭一口气硬撑着怕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早已瘫作一团。
就这胆子这心态怎么反倒不如他一个年轻人? 当初大包大揽时说得比唱得好听什么天塌下来都能顶住如今那天真要塌了担当又躲到哪里去了? 倘若外祖母在此……以她老人家之能可否稳住眼前混乱的局面? 秦王那求救般的恐惧眼神太过赤裸承恩公心头一凛想装作视而不见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情急之下承恩公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牵动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扯出了一个试图安抚、却十足谄媚的笑容。
秦王心头猛地一堵此刻什么辈分礼数、亲疏远近都顾不上了只想当面啐骂与这愚不可及的蠢货彻底划清界限。
他曾被父皇亲手牵引一步步踏上御阶站在那天下至高位置的一侧聆听圣训。
因而他再清楚不过这满殿臣工自以为隐秘的一举一动实则都被那高踞座上之人一览无余地俯瞰着。
成老太爷死了被他们逼的血溅金殿他的舅父却在笑…… 父皇看在眼里会作何想? 会不会认为他们是洋洋得意有恃无恐? 又会不会觉得他们正在欣赏自己一手酿成的局面? 那抹讨好的笑刚在嘴角牵起承恩公便已惊觉不妥。
可他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只能拼命地把头往下压让整个身子瑟缩一团。
那模样活似一只受惊的鹌鹑更像一具断了头的尸身兀自摇晃。
此事之重断不能尽数压在秦王一人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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